寻找机场
于是,我去寻找机场。
看资料介绍,云南驿一带有2个机场,一个在云南驿与旧站村之间,叫云南驿机场,另一个在它的北面,在旧站村与松梅村之间,由于机场西侧是北屯村,故称北屯机场(亦称白屯机场)。其中,云南驿机场在抗战后停用,后来变成农田了,而北屯机场曾有一段时间是军用。
沿着一条土路走过去,正值雪后,很是泥泞,云南是红土地,这种红土一泡水,变得非常滑,需要小心翼翼,别让车滑进路边的水渠。
途经好几个村落,从外形上看,非常古朴,估摸当年美军在这里时,就有这些房子,而且也是这样。
每逢遇到这样的村落,我最喜欢的一件事,是敲门而入,与主人聊天,打探“情报”,顺便还能喝点儿茶,有时候甚至还能吃顿饭。当然了,也不是白占便宜,我的车上,永远都会预备着礼品。就拿去年走西藏来说,出发之前,我买了3000多块钱的各式礼品。这次预算比较少,只买了500块钱的东西预备着。
这次运气不好,在几个有特色的院落前停车打探,主人都没在家。
穿过又一个村子,忽然间,没路了。很疑惑,因为地图上显示,这里应该是有路的。
下车去看,原来前面竖起了一道铁网,看样子是新近才有的。
朝另一个方向看过去,看见了跑道,显然,这里就是昔日的北屯机场。在抗战时期,这里作为云南驿机场的辅助,承担着驼峰航线运输的任务。1949年以后,这里先是闲置,而后又成为解放军空军部队的驻地,用于培训飞行员,直至1985年撤离。
跑道的另一端,似乎在大兴土木。从建筑形式看,不像是军用机场的建筑,很像民用机场的候机楼。由此想到,前几年曾听说大理想建个新机场,但周围平地不多,与大理一山之隔的祥云,地域宽广,是修建机场的理想之地,说不定这里就是正在修建的新的大理机场。
打开电脑,在卫星图上看了看,整个机场的轮廓清清楚楚。
云南驿机场就没这么好找了,因为这个机场在抗战后就废弃了,变成了农田,但是,从卫星图上依然可以看出跑道的大致范围。跑道周围的飞机掩体,也就是俗称的“机窝”,尤为清晰。
不巧的是,我寻找云南驿机场那天,正值大雾,只能依靠卫星定位,确定我现在走的这条田间路,就是昔日跑道的一部分。
云南驿机场虽然已经消失了,但它在抗战其间,是最重要的军用机场之一。1942年日军攻入缅甸,切断滇缅公路之后,几乎是在一夜之间,云南到处都在修机场,其中,供驼峰航线使用的机场是:巫家坝、呈贡、羊子、陆良、沾益、云南驿等,共计12个。
云南驿机场在使用过程中经过几次扩建,最终形成3条跑道,10个停机坪、25个飞机掩体,政府雇佣了800名民工,负责机场的维护。美国第14航空队的第25战斗机队和第23运输机队的大约200架飞机在此驻扎。
日军占领怒江西岸后,不断派出飞机前来轰炸,出于保护的目的,跑道周围修了一些掩体,用来隐藏飞机。这种“机窝”目前尚存,我围着跑道遗址兜了几圈,一共看到15个,其中有一些“机窝”的旁边,还竖着文物保护的石碑。
云南的汉族人其实很多
从云南驿沿320国道往西走15公里,便是祥云县城,刚才说过,县城是在明朝才从云南驿搬来的,当时建有城墙、城门,但这些都不存在了,城内老街入口处的牌楼,也是前些年刚刚建的。
说到云南的城镇,有人会认为那里全是少数民族,可实际上,无论是云南还是贵州,能见到不少全部由汉族人构成的村落,这些村落,大都是朱元璋时代形成的,当时,朝廷往西南这一带派出了30万军队,随后又把他们的家眷送了过来,他们从此世世代代在此驻扎。贵州安顺的屯堡,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,那里的人们,至今仍保持着明朝安徽的服饰,人称“凤阳汉装”。
在祥云老街逛了逛,大部分是卖时装的,甚至能看到一些在北京、在上海、在香港从没见过的世界名牌。可有样东西勾起了我的回忆:交通警察的岗楼。这东西以前是个路口基本上都有,警察叔叔在里面正襟危坐,根据车辆情况搬动开关,控制着红绿灯。有一次骑车带着同学走,让警察叔叔看到,被带进岗楼,进行了长达10分钟的批评和教育。
寻找莫尼中尉
2010年5月,中国空军飞行员冯思广和张德山,在飞行时遭遇发动机停车,为避免飞机坠落在市区,两位飞行员继续操纵飞机,直至避开居民区才跳伞,率先跳伞的张德山成功逃生,随后跳伞的冯思广,因此时飞机距离地面只有32米,伞未能张开,壮烈牺牲。
在1942年的祥云,出现过极为相似的一幕,操纵飞机的飞行员是个美军中尉,叫罗伯特·莫尼。我在祥云县城停留的目的,就是想到莫尼中尉的纪念标前,表示一下敬意。
查阅资料,得知莫尼的纪念标位于县城南侧的清华洞,于是,把导航仪设定为清华洞,驾车前往。没想到,它把我引导到一个山顶,旁边是个殡仪馆(下图红色圆圈),下车搜寻,整个山头,除了大面积的公墓,就是一个解放军的纪念碑。
找了1个多小时,未能找到,于是驾车下山,来到附近镇上打探,询问了好几个人,没有一个人知道这附近有美军飞行员的纪念物。甚至有个人还反问:中国怎么可能有美军的纪念碑呢?美国可是专门欺负咱们的国家。
最后,打电话到县政府,电话被七转八转了好几次,终于得到一个比较明确的信息:沿320国道出县城时有个很不起眼的小岔口,有个小牌子写着清华古寺,是条很窄的土路,沿着它走,就能找到了(上图红色五角星处)。在古寺的后身,看到了清华洞景区的入口,工作人员问我是哪个单位的,来这儿干什么,说了一番好话,才允许我进去,并告诉我,我要找的纪念碑在山上,山下是清华古洞。
踏着积雪,走过一段看不见路的路,在林中左右搜寻了好一阵子,终于,我看到了。
罗伯特·莫尼中尉是美国14航空队的战斗机飞行员。1942年12月26日,日军24架轰炸机和8架战斗机来到祥云,空袭云南驿机场,14航空队的战斗机飞行员们驾机升空,与日军格斗,在空战中,莫尼的飞机中弹下坠,而此时他的坠落轨迹,正好朝着祥云县城,为了保护民众,莫尼顽强地控制着飞机,等到燃烧中的飞机离开县城空域才跳伞。而此时,飞机距离地面已经非常近了,降落伞尚未打开,莫尼便摔在地上。当晚,莫尼因抢救无效而牺牲,年仅22岁。
从留下来的照片看,这是一位憨态可掬、脸上荡漾着灿烂笑容的年轻人。而他舍身拯救祥云民众的壮举,更是令人感动。抢救莫尼中尉的医生董齐元先生,会同当地有影响力的人们,在清华洞前的三岔路口处,为他建了一个纪念碑:美空军莫尼中尉殉职纪念标。而在地球的另一头儿,莫尼中尉的家乡北堪萨斯城,当地民众也为他建立了一座纪念碑。有人说,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,唯一的美军个人纪念碑。
中国的这座,原物已经没了,现在看见的,是重修的,碑址迁到了清华洞景区里。
南诏国的铁柱子
本打算从祥云出来,直奔大理,并前往保山,可忽然发现,此处距离弥渡很近,只有20分钟的车程,于是决定去走一遭,因为,这里有根南诏国的铁柱子。
昆明大观楼上,挂着一幅很长的对联,下联里有这么一句话:“汉习楼船、唐标铁柱、宋挥玉斧、元跨革囊”。这16个字指的是中原王朝对云南的统治历史。汉习楼船的意思是,汉朝军队渡过滇池,进攻昆明国,从而把云南纳入中原版图;唐标铁柱的意思是,唐朝军队进攻盘踞在云南的吐蕃势力,获胜后立了一根铁柱庆功;宋挥玉斧的意思是,赵匡胤建立宋朝后,有人建议进攻大理国,而赵匡胤用玉斧在地图上沿大渡河划了一条线,决定与大理国划江而治;元跨革囊的意思是,忽必烈率军进攻大理国前,是靠皮囊渡过的金沙江。
因为这幅对联里说到了铁柱子,而弥渡县城西侧5公里处的一座寺院里,确实有根铁柱子,于是有人认为,它就是唐朝战胜吐蕃的纪念碑。
为了一探究竟,我来到了这里,弥渡县城很安静,来到铁柱庙,就更安静了。门口坐着卖票的老大爷,5块钱一张。当我买了票往里走时,听到身后说:嘿,今天还真来了一个。
在进门后的第一个大殿里,就看到了铁柱。高3.3米,直径33厘米,柱身上写着:维建极十三年岁次壬辰四月庚子朔十四日癸丑建立。
建极是南诏国第11代王的年号,换算成公元是872年,而唐朝在云南对吐蕃作战,是公元707年,时间对不上号。此外,唐朝与吐蕃作战是在漾濞江,并非弥渡,两者之间相距近百公里。所以,这个铁柱只能是南诏国的遗迹,而不可能是唐朝朝廷所立。
南诏国是738年出现在云南的一个政权,持续到902年,存在了164年,它由彝族的蒙舍部落建立,首都是大理。而这个铁柱子,就是彝族人祭祀的物品。
事实上,即使没有铁柱这个文物,铁柱庙也很值得看,整个寺院内非常幽静,每个建筑看来都有年头了,而且造型很美。
一个殿堂一个殿堂地逛下去,没有旁的游客,也不见管理人员,整个寺院似乎是归我所有了。哦,不对,这还有两只猫,好奇地看着我,似乎疑惑,我的地盘怎么来了外人?
昨天在祥云,一整天都是雾气沉沉,来到弥渡,天空放晴,阳光灿烂,心情亦随之灿烂。如此之美的环境,不能辜负,于是,在花园里坐下来,记录一下这几天的收获。
弥渡的铁柱是南诏国的遗物,而南诏国的首都在大理一带,此处距离大理只有60公里,2小时之内肯定能到。今晚就住大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