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车讯网 报道】柏林空运很出名。在它之前,还有个规模庞大的驼峰航线空运。一架架运输机来往穿梭,把几十万吨战略物资送到抗战前线。为此,1500多位机组人员牺牲,500多架运输机坠毁。我驾车来到高黎贡山深处的中缅边境,亲眼看到其中的53号运输机。
徒步高黎贡之后,我回到怒江边,驾车往北70公里,是怒江州的首府泸水市,当地人把它叫六库。过六库11公里,在一个路口左转往西60公里,来到片马。
这60公里路,主要是爬高黎贡山,前天和昨天刚徒步爬了两遍,今天又驾车爬。这次旅行,我跟高黎贡山算是结下很深的缘分。山里的植物分布很分明,山脚下的怒江畔,有许多热带植物,比如芭蕉、甘蔗、咖啡。
往上走10公里,路边变成温带植物,停车看,怒江就在脚下,直线距离似乎只有1公里。
再往上,连树都没了,到处光秃秃,冰雪也越来越多,仿佛到了北方。终于,垭口到了,大石头上刻着“片马风雪垭口”。起码在我来的这天,名副其实,既有雪,又有风。仪表显示气温仅为2度,刚才在怒江岸边是24度。
这个垭口位于高黎贡山的主脊线上,1911年,英国占领山脉西侧的片马等地,直到1961年才由缅甸归还,从那时开始,片马西侧4公里的地方,是中国与缅甸的国境线。
过垭口,连续下坡,不少地方结了冰,非常滑,加上弯道太多,我全神贯注,不敢分心。直到恢复成茂密的绿荫,前面出现一个小镇,它就是片马。
镇子的中心处,坡上有个庞大而醒目的建筑,是驼峰航线纪念馆,里面陈列着中国航空公司的53号飞机,这是驼峰航线坠落的飞机中,目前已知的最完整的一架。
1942年,日军切断滇缅公路,为了继续获得战略物资,中美联手开辟空中走廊——用飞机从印度汀江,把物资运到昆明。这条航线需要穿越横断山脉,而当时的飞行高度不够高,飞行员必须根据山势不断调整,忽上忽下,故得名驼峰航线。
驼峰航线全长800公里,分为南北两线。南线安全高度4000米,北线安全高度4500-6000米。执行的部门有2个,一是中国航空公司,二是美国军方,后者最初由陆军第10航空队承担,从1942年12月开始,组建美国空运总部印中联队,专门负责驼峰航线的运输,直到战争结束。
中国航空公司是中美合资企业,隶属交通部,利用美国提供的几十架运输机和泛美航空公司派出的飞行人员,同样是驼峰航线上的主力。
据中航公司飞行员弗莱彻·汉克斯回忆:“军人是按命令来飞驼峰的,而我们是志愿来的,他们飞几个来回就轮休了,我们却一直要飞,直到飞机掉下来摔死,或者和我一样很幸运地飞到日本人投降。”
在汉克斯的同事里,有一位来自美国的机长叫吉米·福克斯。1943年3月11日,福克斯与副驾驶谭宣、通讯员王国梁一起,驾驶53号飞机从昆明起飞,途经片马垭口时,因云层太厚,他们决定从片马垭口南侧的另一个垭口翻越高黎贡,就在此时,飞机被一股强烈的气流压了下去,失事坠落,下面这张照片据说是在失事前,由另一架飞机上的人所拍摄。
拍于驼峰航线纪念馆
据空中观察,坠落的53号飞机基本完好,但未能观察到是否有幸存者。从此,飞行员们把这个垭口称为“福克斯垭口”。由于这一带当时属于日占区,未能进行地面搜索。
拍于驼峰航线纪念馆
直到滇西战役结束,中航公司招募志愿者,前往“福克斯垭口”寻找,弗莱彻·汉克斯参加了,但未能找到53号飞机和机组人员。
1983年,福克斯的侄女史密斯·帕米拉,看到美国宇航局一位博士讲述航天飞机的文章,向他求助。在博士帮助下,利用航天飞机拍摄的资料,确定出53号飞机的位置。1984年,帕米拉在泛美航空公司的资助下来到缅甸,却因部落冲突未能达到坠机地点。
1996年,缅甸猎人发现53号飞机,消息传出,驻片马的边防武警派人前往勘察,记录下坠机坐标,东经98度41分39秒,北纬25度54分43秒,距中缅国境线137米。同年,汉克斯看到戈叔亚的有关文章,与戈先生取得联系,告知包括坠机坐标等在内的一切细节。戈先生在1997年1月来到坠机点,找到53号飞机,在机内和周边,没发现机组人员的遗骸。
得知消息,汉克斯不顾八十高龄,直奔云南。就这样,一名二战飞行员,在等待半个世纪之后,终于来到53号飞机的身边。汉克斯说:我的搜寻从1944年开始,结束于1997年。
拍于驼峰航线纪念馆
1995年在南京竣工的“抗日航空烈士纪念碑”上,分别用中、英、俄三种文字,镌刻3294位在抗战期间牺牲的中外飞行员的名字,其中包括53号飞机的吉米·福克斯、谭宣和王国梁。
2002年,中国把一尊福克斯铜像送到美国,国家主席江泽民题词:“这是一位在中国抗日战场英勇献身的美国飞行员,中国人民将永远记住他的名字:吉米·福克斯。”
自从发现53号飞机,片马镇政府一直派人看护,1998年2月,在一场大雪前夕,看护人员撤离时,24岁的看护员曲天成遇难,年龄正好与福克斯相同。同年5月,53号飞机被切割后,搬到片马镇,建起“怒江驼峰航线纪念馆”。
在纪念馆里,53号飞机重新组装起来,刷了油漆。美中不足,油漆刷得非常差。
飞机旁边陈列着发动机、轮胎、仪表、电机以及机组人员的私人物品。
展览馆虽然布置的很好,但我觉得,如果保留在现场,建个大棚子,也许更有意义。
我原本打算到坠机现场看看,展览馆的人说太远了,起码五六十公里,且无明显山道可达。用卫星图仔细观察坠机点,我发现,坠机现场似乎距滇滩镇非常近。这个镇属于腾冲,如此说来,当年寻找53号飞机的人们,从腾冲往北59公里到滇滩镇,然后上山,岂不是更便利些?他们为什么舍近求远呢?难不成是公布的经纬度有误?
从1942年到1945年,驼峰航线始终保持着400多架运输机和3000多位飞行员,进行着不间断的飞行,飞行时间共计150万小时,运输总量超过65万吨,内容包括油料、武器、弹药、汽车、备件、药品、医疗器材、机械设备,等等,返航时运输我国的出口物资,主要是钨砂、锡、桐油、猪鬃、水银、生丝、茶叶。
驼峰航线是世界上规模最大,时间最长的空中战略桥梁。为此,拥有100架运输机的中航公司,损失了一半;美军有超过500架飞机坠毁,468个美国和46个中国机组人员牺牲,牺牲人员总数超过1500人。罗斯福总统破例给空运总队颁奖,因为这样的嘉奖以往只授予战斗部队。
驼峰飞行员汉克斯却轻描淡写地说:在驼峰航线上来回飞行,其实是件很普通的事,就像驾驶福特或者凯迪拉克轿车出去兜风。到昆明时,我们运载着武器、弹药、汽油,然后再把中国士兵送到印度军训。我在2年多的时间里飞了450个来回,总共为中国运输了三四千吨的物资以及人员,但是还有比我飞行的次数更多的人,他们也都是中航公司的飞行人员。
面对困难,如果保持乐观,意志足够强大,困难就会败退。
摘自《国家记忆》,美国通信兵拍摄
离开纪念馆,驾车转了一个弯,片马消失在我的视野里,这次旅行当中的的滇西部分,在53号飞机面前,画上句号。随后,我将驾车前往四川与重庆。
记住这几位在滇西战役的民族英雄吧,其实还有很多、很多。
卫立煌:安徽人,中国远征军总司令,全面指挥滇西战役。1945年4月出任中国陆军副总司令。内战时,担任东北“剿总”总司令,后被撤职,1949年出走香港,1955年返回北京,1960年在京病逝,享年64岁。
霍揆章:湖南人,黄埔1期毕业,滇西战役时,任第20集团军总司令,率军渡过怒江,攻下高黎贡、腾冲,1953年在台湾去世,享年52岁。
宋希濂:湖南人,陆军大学1期,滇西战役时任第11集团军总司令,率军渡过怒江,攻下松山、龙陵、芒市、畹町等地。1949年在内战中被俘,1954年转入北京功德林战犯管理所,1959年获释,任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委员,1980年赴美定居,1993年在美国去世,享年86岁。
孙立人:安徽人,清华大学毕业后赴美留学,在弗吉尼亚军事学院读军事。远征军出征时任新38师师长,曾派113团解救被日军围困的7千英缅军。改编为驻印军后,新38师扩编成新1军,击溃日军18师团。内战时,因与杜聿明不和,调离战场。1948年派往台湾,1954年因与蒋介石不和被软禁,1988年恢复自由,1990年11月19日在台中去世,享年90岁。
廖耀湘:湖南人,黄埔6期毕业,后派往法国军校深造。远征军出征时任新22师师长,改编为驻印军后,新22师扩编为新6军,在缅北战场战绩颇佳,先后歼灭日军12000余人。1948年10月,廖耀湘在内战中被俘,关押在北京功德林战犯管理所,1961年获释,任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专员,1968年12月2日,62岁的廖耀湘在批斗会上,因心脏病突发,逝世于北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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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士在前线与日军搏杀,学者在后方,用另一种形式为国家贡献着自己的力量。他们都是伟大的人,都是永远值得尊敬的人。他们的足迹离我们并不远,从云南返回北京的路上,在宜宾,我亲身感受到了。